「開放台電」研究小組在最後一次與台電的會議上,曾請台電提供「北、中、南各地各有多少具 V 接電壓器,佔各地變壓器的百分比例是多少?每具 V 接電壓器的 KVA 各有多少?可能造成的不平衡有多少?」
由於台電迴避我們的問題,沒有提供這些數據,所以陳謨星博士對台電的回應也提出了他的意見,只不過到8月31日才傳來,我們也在9月1日特地寄信給台電朱文成董事長,請台電再繼續回覆。但時間因素,來不及寫進結案報告。
以下是9月1日當天給朱董事長的信,以及陳謨星回應的內容。
「開放台電」研究小組在最後一次與台電的會議上,曾請台電提供「北、中、南各地各有多少具 V 接電壓器,佔各地變壓器的百分比例是多少?每具 V 接電壓器的 KVA 各有多少?可能造成的不平衡有多少?」
由於台電迴避我們的問題,沒有提供這些數據,所以陳謨星博士對台電的回應也提出了他的意見,只不過到8月31日才傳來,我們也在9月1日特地寄信給台電朱文成董事長,請台電再繼續回覆。但時間因素,來不及寫進結案報告。
以下是9月1日當天給朱董事長的信,以及陳謨星回應的內容。
台電公布的52項資料,網址在這裡:
http://www.taipower.com.tw/content/announcement/ann01-8.aspx
台電公布的52項資料,有些文件名稱和編號和原來有差別,所以我們另外整理了一個對照清單,請看這裡:
https://docs.google.com/spreadsheets/d/1bfvLw3GMm7si43Az_pOqEycZCyPM233zFZ8NdBoAE1E/edit?usp=sharing
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十,完結篇
大家好。
打擾各位,我是郝明義。兩個星期前,「開放台電」的研究小組發表了結案報告,昨天林全院長對我們報告做了回應(請見附件)。
今天我們開記者會,除了就後續事項做些說明之外,我想到要寫一封信給各位,提兩個建議,請大家參考。
第一個建議,是請你們保護現在仍然在核電廠裡工作的同仁,讓他們得以光榮而安全地退役。
會有這個想法,是從去年開始的。當時我為了了解核一廠儲存使用過燃料束的水池(濕式儲存)情況,去訪問過兩次。
第一次訪問中,我要使用洗手間。但因為沒有無障礙洗手間,輪椅連一般洗手間也進不去,所以只好去台電同仁所使用的一個大洗手間。
我看到牆邊排了一大排儲物櫃。櫃子佈滿鏽跡蝕㾗,連帶使整個大洗手間都顯得老舊破爛。 訪問過程裡,黃清順副廠長有一段話也讓我難忘。他說:三十年前,他們來核電廠工作,自覺得代表的是先進,為國家開發能源的前沿,所以十分自豪。但是之後每況愈下,反核聲浪持續高漲,政府的風向也轉變,現在他們被批評得一無是處,結果不但自己不知為何而戰,出門也有過街老鼠之感。 黃副廠長的話,加上那一排鏽蝕斑斑的鐵櫃,還有核一廠重重禁地中彼此以「弟兄」相稱的那些人,在我腦海中就留下一個烙印:那是一群困守孤島、裝配不足、等不到救援、士氣低落的人。但偏偏是這一群人,在為我們運轉濕式儲存已經爆滿、外界已經在抨擊極為危險的核電廠。
讓這個情況,太不合理,也太殘忍了。對所有認為核電廠危險,應該及早除役的人來說固然如此,對困守在裡面的那些工作人員,更是如此。
他們要在如此孤獨,如此巨大的精神壓力下操作或是因為老舊,或是因為爆滿而充滿危險的核電儀器設備,所為何來?
過去,兩蔣總統對核電有特別期許的時代,過去了。各位敬重的孫老總代表的電力專業時代,過去了。現在,是經過福島事件之後反核意識高漲的時代,是以非核家園為政策的新政府執政的時代。現在,不但核四沒有了,核一廠一號機因為問題而停機、核二廠二號機因為避雷器爆炸而停機,核二廠一號機和核一廠二號機也都面臨雖然還不到除役年齡,但因為儲存使用過燃料束的水池爆滿,所以不得不提前停機的問題。
儘管已經是這種現實,但我們仍然看到有一些人不死心,在極力企圖延長這些核電廠的存在,以便繼續壓榨其中的利益。他們還是在盡一切方法為核電打旗號,甚至連新政府執政後都能製造5月31日的虛驚來恐嚇行政院長重新啟動核一廠一號機。
昨天,林院長回應我們結案報告而做的宣布,有重大的意義。
林院長說他已經任命中興顧問社新董事長曾參寶,來「重新檢討過去中興工程顧問社及其子公司與台電之間在核電資源利益分配上的從屬關係,杜絕不當利益群帶聯系」,以及「監督者承攬被監督者業務之不當」。
四十年來,第一次有行政院長承認台電與核電有「不當的利益群帶聯系」,並宣布要從經濟部的相關單位著手杜絕。
他這個決心雖然令我感到鼓舞,認為是台灣能源政策轉型正義的劃時代一步,但也令我想到以黃清順副廠長為代表的那些仍然在核電廠裡工作的同仁。他們心情是否更為沉重?接下來是否更不知為何而戰?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困守、苦守,出錯出危險的可能豈不更大?我們監督團成員陳謨星博士參與五月底核二廠二號機避雷器爆炸事件的調查。他跟我說,就他目前所看到的資料,這次爆炸幸好是發生在避雷器,否則不堪設想。
我回應林全院長的信裡說,他要杜絕台電與核電有「不當的利益群帶聯系」雖然是劃時代的一步,但並不表示能源政策的轉型正義就能順利展開,「因為任何既得利益集團,都不會輕易退下。此後必定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謹慎、艱辛地處理。」
我們已經知道,有人在努力要再改裝核二廠一號機的裝載水池,以便可以再多些空間來塞一些使用過的燃料束,企圖延長使用這個機組。 但是看今年5月31日的資料就知道,核二廠一號機的發電量不過佔總發電量的3%。反核的人已經在集結,在問:「為了佔發電量3%的一個機組,讓台灣冒這種險值得嗎?」 我今天寫給各位,則是問各位一個問題:「為了佔發電量3%的一個機組,讓各位在那裡工作的同仁、弟兄冒這種險值得嗎?」
他們不是為兩蔣總統的特殊任務繼續困守在那個險地;他們不是為證明孫老總時代的專業而困守在那裡。 如果台電把自己當企業來看,那麼員工沒有理由為企業做如此危險的事;如果台電把自己當政府單位來看,那麼新政府已經揭示「非核家園」的政策,昨天行政院長也宣布了他要杜絕台電與核電「不當的利益群帶聯系」的決心, 那麼公務員沒有理由違反行政首長的決策。
他們都是各位的同仁,各位的弟兄,為什麼讓他們繼續冒這個險?讓他們不過是為了一群與核電有「不當利益群帶聯系」的人困守險地,為了這些人的利益而可能成為犧牲品?
換個角度想,為什麼不及早因應核電要退出台灣歷史舞台的事實,讓你們在這些核電廠裡的弟兄可以光榮而安全地退役?讓他們可以及時也及早地從容準備轉型?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人能代你們回答。所以我也只能寫信給各位,請你們三思。 第二個建議,是有關《電業法》的修法。
從「開放台電」計劃一開始,就有謠言說我是林全院長的好友,有特權才能來進行這個計劃。謠言又說,我們表面上是來「開放台電」,私下目的就是要呼應《電業法》修法,把台電給分割,讓新的利益集團來趁火打刧。
我一向的原則是:不回應謠言。所以我從沒就這些講過一句話。
但今天我可以說:第一,我和林全院長在這次「開放台電」計劃開始之前,只通過一次電話。因為這個計劃而開的第一個會,我才第一次見到他。
第二,「開放台電」研究小組對與行政院剛提出的《電業法》修法版本,有不同的意見。基本上,我們是認為不該這麼急著提出的。
8月15日的結案報告裡,我們對《電業法》修法相關的各方,有這麼一段話:
「我們認為台電需要自由化,也認為《電業法》需要趕快修。但我們也認為不能急中生錯,需要謹慎以對,不論就能源政策、中央及地方的參與、台電本身適當的處理,需要更透明而完整的討論。」
當天我們沒有把話說得更多,有兩個原因。主要是我們的研究重點在「缺電」,不在「電業法」,所以不能輕重倒置;此外,我們對《電業法》該怎麼修,也沒有足夠的研究和建議。 可我們還是有些比較直觀的感覺和看法。這些看法也是到最後寫結案報告那幾天才比較明朗。
我們認為行政院不要急於提出《電業法》修法版本的主要原因有兩個:
1. 我們對一些官員回答為什麼要急著修《電業法》的理由,覺得沒法被說服。 更重要的是,能源政策的轉型正義還沒進行,新的能源政策及主管單位也都不清楚,光憑我們在研究過程裡看到舊有許多問題的那些人和方法來擬這個《電業法》的修法版本,主觀上我們就打一個問號。
2. 台電的積累問題很多(請參考我在結案報告裡整理畫出來的圖)。但是台電幾十年來獨家壟斷電力產業,積累的資源、人才和實力也仍然極為雄厚。 要讓台電自由化雖然是不可逆轉的趨勢,但是這個過程裡如何進行適當的分割是重大的課題。
我們研究小組裡的李宗黎會計師,和許多上市公司打過交道。李會計師說:很多上市公司的例子,是公司的負責人仗著擁有資訊的優勢,把一些不起眼但獲利豐厚的部門,或是雖然小但是公司未來之星的部門分割、獨立出去,由自己來掌控新的金雞母,任憑原有的公司萎縮。
所以,我們都認為在台電的財務及管理都更透明化之前,就要把台電進行分割的話,可能有很大的風險。
就好像一個生病的人,對病症還沒有清楚的診斷之前,就貿然開刀動手術的危險一樣。
更別說,如同過去核電利益集團想要把台電把持為禁臠從中謀利,現在我們也不能排斥有人想急於把台電拆解,從兵慌馬亂中掌握自己的好處。
總之,我們對如何修《電業法》並沒有建議,但是對目前這個體制所擬出的版本感到不安,所以才說「需要謹慎以對,不論就能源政策、中央及地方的參與、台電本身適當的處理,需要更透明而完整的討論。」 但可惜行政院的版本正好在我們結案報告出來後的第二天已經送出去了。有不同意見的各方,只好在立法院再奮鬥。
目前的局勢,確實很混沌。雖然同樣說是《電業法》修法需要謹慎,但很多人立場不同。
我們看到一些有核電利益背景的人也這麼說,不能不懷疑他們根本是想借此繼續把持自己原有的利益。
同樣的,我們看到一些打著讓台電自由化旗幟而加速推動《電業法》修法的人,也從他們模糊台電和其他電業者立足點的不同,而不能不懷疑他們是否師心自用,另有企圖。
對於這些,《電業法》現在既然進了立法院,就我們已經解散的研究小組而言,主要期待立法委員做好他們該做的事。 但是對各位而言,你們是這部《電業法》修法過程的主角,也是利害人,也是會影響我們用電利害的人。我們不能不建議請特別注意、謹慎以待,但同時也像我們在結案報告中所說,在這個過程中,「對台電應有的改革,以及《電業法》的修法不需要排斥,勿須被有心阻隢改革者所利用。」
到底要怎麼「特別注意」、「謹慎以待」?
我只能提醒大家注意李會計師所說的那種情況:不要讓公司的高層主管或特定一群人,仗著擁有資訊的優勢,結合外來的力量,把一些不起眼但獲利豐厚的部門,或是雖然小但是公司未來之星的部門分割、獨立出去,由自己來掌控新的金雞母,任憑原有的公司萎縮。
李宗黎認為:在台電自由化的過程裡,台電如果需要分割,那台電的員工也要注意如何防範這種風險。譬如,需要對各種發電的實際成本情況有更深入的了解和掌握。 至於有什麼方法做到這些?
我只能想到一個原則: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讓一切參與討論、參與其事,都徹底公開、透明,所有討論的資料都公布上網,所有談話都錄音,公布上網;同時,任何有利害關係的人,都需要事先做利益揭露。
這樣,一方面可以興利,讓更多的人擁有資訊可以參與討論;一方面可以防弊,別有居心的人難以閃躲,也算一時不察,造成了什麼傷害,將來也有責任可以追訴。
這是我們過去兩個月裡一直堅守的工作原則。台電已經有很多同仁和我們有過這種工作經驗,請你們參考。
這段時間,我個人經由和台電同仁的討論、工作,大長見識。我們研究小組的李宗黎會計師、林薏真教授、陳季芳先生,也都如此認為。 這是一次我們難忘的經驗。
祝
台電自由化順利
各位安康如意
郝明義 謹啟
2016年9月1日
本系列上一篇:之九「核電,以及工商大老應該做的事」
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九
5月31日所謂的「缺電」危機,明明是把將近百分之十的機組去歲修所導致,但卻會被台電及其長官一路誇大為非啟動核一廠一號機不可的風波,除了可以知道核電利益集團的操作多有力之外,也可以知道多少人被那個「核電」獵人洗腦得很徹底。
但我們看過缺電十匹狼之後,就知道其實那是其中一隻叫作「明知故犯」的狼所搞的鬼。要趕走這匹狼,和要不要「核電」這個獵人並沒有關係。並且,看清楚缺電十匹狠,也會明白其中有很多隻狼其實是被「核電」所脅迫,才繼續夥同為惡。
長期被「核電」獵人洗腦的人裡,還有些人叫「工商大老」。多年來,除了核電的利益集團之外,最熱心支持核電,或者說最力挺核電的,就是他們。
舉個例子。2003年林信義當行政院副院長,林全是財政部長的時候,跟一群工商大老吃飯。林信義說台灣不缺電,核四公投有其必要,這群工商大老不買帳。他們的意見都是核四定案了,就該繼續完成,不必公投。
他們顯然都是從1993年就被江丙坤洗腦的。當年江丙坤說,台灣如果不儘速興建核四廠,民國九十九年(2010年),每天最少將停電六小時。
其後多少年間仍然如此。只要碰到說是要停核電,許多工商大老就會出來為所謂的經濟成長說話。福島核災後,他們講話的音量小很多了,但是仍然在講。
其實他們都是企業經營者。只要仔細看看台電在經營面上有這麼多缺電之狼,就應該明白趕走這些狼,重點在改善內部經營,而不在需要一個「核電」獵人。
何況,這個「核電」獵人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他的屁眼被塞住,自己的健康隨時要爆發問題,殃及他人。我的意思是,像核一、核二廠儲存使用過燃料束的水池已經被塞得爆滿,「束滿為患」,造成反應爐裡的燃料束退無可退,很像是一個人的屁眼被塞住。
很多人以世界各地都有核電廠在運轉為例,來說明核電的重要。但是台灣有個獨特的問題,就是沒有處理使用過燃料束的地方和方法。沒辦法處理這些爆滿的使用過的燃料束,就算機組運轉的機能還好,也像是一個身體健康但是屁眼被封起來的人。
何況,現在台灣核電的供電能力實在很小。以5月31日的紀錄來看,那天尖峰負載期間所有核電機組的供電能力才3.46GW,佔整體最高發電能力 34.89 GW,就是區區不過9.8 %,不到百分之十。至於今年十一月就要面臨反應爐燃料束退無可退的核二廠一號機,那天供電能力只有0.97 GW,佔整體的百分之三而已。
我們不去要求台電改善缺電十匹狼,卻為了這區區百分之三,最多不過百分之十的發電,冒上那麼大的核災危險,值得嗎?
也許有人要說,佔比這麼小的原因,是因為當時核一廠一號機和核二廠二號機都在停機狀態。但那就更加大了一個疑問:如果這兩個機組都停機,事實上也沒有缺電危機,那為什麼之前那麼多政府高官告訴我們核一、核二、核三廠六個機組不但一個不能少,還不得不加核四?
不但如此,2008年4月馬政府即將上台之際,台電還說他們不但要蓋好核四商轉,還要另外再加十個核電機組,總共成為18個機組。請問,以今天來說,既然4個核電機組(核一廠二號機+核二廠一號機+核三廠兩個)就夠用,台電2008年幹嘛要在台灣總共搞 18 個核電機組?
所以,工商大老們請不要再繼續被核電幫洗腦了。一般民眾也不要再跟著聽這些工商大老的洗腦。
相反地,工商大老應該想想自己如何回饋社會的良心。
今天,你如果去Apple 網站的這個頁面,會發現Apple 很自豪地細數與他們合作的夥伴多麼積極地在世界各地自己生產再生能源來使用,其中之一,是未來兩年內,鴻海在鄭州要建0.4 GW的太陽能機組,以便供應生產iPhone 手機的工廠用。
鴻海怎麼沒想到在台灣建類似或其他類型的再生能源機組?
台積電算是台灣企業裡對使用綠能表現得比較積極的。今年購買2億度綠能。但這才多花他們多少錢?台積電喊缺電也是喊得很大聲的,為什麼沒想到學鴻海在深圳那樣自己建再生能源?
我訪問台電董事長朱文成那天,他說有次張忠謀問過他是否能自建電廠。朱文成說只要台積電想,他一切都可以搞定。但是台積電最後還是沒有。
在為台灣的能源政策進行轉型正義的時候,一定有一筆帳是要算的。就是過去長期我們為了鼓勵出口賺外匯,除了給企業各種稅負優待之外,還給他們便宜的能源使用。對岸中國大陸可是工業用戶用電多的人電費費率比較高,一般用戶比較低;而我們台灣則是給工業用戶用電多的人電費費率比較便宜,一般用戶比較高。
工商大老除了不要被核電幫洗腦之外,也該想想自己在能源上如何做點事情回饋社會。
尤其,如果他們好好看看自己享受了多少稅負優待,應該更能想出個好辦法。他們一年賺上百億的錢都可以免稅,賺上千億的錢可以只繳7%的稅,實在應該比一般升斗小民更可以想想如何幫政府紓解缺電的壓力(如果有的話),而不是只知道向政府抱怨。
本系列上一篇:之七「小紅帽與大野狼的台電版-別忘了主角是誰」
明天(9月1日),請收看「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最後一篇:「給台電全體同仁的一封信」
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八
在我們結案報告的「結論」裡,開頭就揪出來「缺電十匹狼」。其實這十匹狼各有名稱和樣貌,可能一一多介紹一點會更清楚一些。
每個人都是分分秒秒在用電,台電卻有40%的一般用戶是兩個月手抄一次電表,60%的高壓電用戶有智慧電表卻不針對用戶分類,可以說完全不做需求管理。
今天是各行各業都以nano second 來競爭掌握客戶需求資訊的時代,其他國家的電力公司和用戶都可以即時監看用電資訊,台電還在兩個月才去用戶那裡手抄一次電表,實在落伍到不可思議。
不做需求管理,就難做用電高峰和低谷的拉平,所以每天尖峰負載的波峰及谷底的差距就會很大,差距經常高達10G以上,造成波峰那一段時間的供電吃緊。
因此,台電在喊缺電的時候,裡頭有一隻「落伍狼」在作祟。
2. 尖峰用電時段可以向汽電共生業者到底買多少電的黑箱 》遮掩狼,或是吃裡扒外狼
尖峰負載時間, 台電如果購買汽電共生業者的電,最多可以增加多少供電能力?這個問題是研究小組始終問不出清楚答案的。
光是汽電共生業者的裝置容量究竟是7 GW還是 8.11 GW,台電前後給我們的說法就不一(詳見結案報告第二章)。照我們看到的合約範本,汽電共生業者最多可賣自己發電之50%,針對全年發電量而言,但能源局官員口頭上又否認,說是針對每一天。
更有趣的是,六月下旬我們第一次和林全院長開會的時候,那天當時的董事長黃重球沒來,但總經理朱文成有來。
我們聽林院長和朱文成有段對話。
林院長在問他為什麼接下來的尖峰負載期間,某家汽電共生業者要排歲修。朱文成說是他們自己排的。
林院長問他不能討論嗎?朱文成說正在友情協商。
最後那段談話以林院長講了這句話而結束:「跟他們說,企業也該有企業責任。」
可是等我們要求台電公布了汽電共生業者的合約範本後,看到所有汽電共生業者,都是要提前在每年四月讓台電知道未來四年的歲修時間安排,並避開六月到九月的「用電尖峰期」。換句話說,台電完全有辦法要求汽電共生業者的歲修時間。朱文成卻講他要「友情協商」才行,不知這算不算欺瞞長官?
總之,台電把他們到底在緊急時刻可以向汽電共生業者買多少電來救急這件事當成一個黑箱,而不是公開透明的調度資源,可以說是有一頭狼。
在造成台電「缺電」緊急現象中,這頭狼的名字不是叫作「遮掩狼」,就是「吃裡扒外狼」。
3. 各種維修作業問題的黑箱》明知故犯狼
今年5月31日台電給林院長提供「缺電」警訊,使林院長下了重啟核一廠一號機的決定,發生一場軒然大波。而最後證明最主要的原因是:當天送歲修的機組高達3.14 GW,佔最高發電量的9%。明知用電熱季到了,卻把這麼多機組安排歲修,其心可議。
何況,這在去年2015年已經是話題,當時的經濟部長鄧振中就已經說要考慮叫台電把歲修時間不要集中在五月,而今年再度發生。
這次台電又承諾說明年5月不再排。且看如何。
總之,在用電熱季卻安排這麼多機組進行歲修,而且屢犯,所以在台電的「缺電」危機中,存在一條名叫「明知故犯」的狼。
5. V接變壓器造成的漏電問題》迴避問題狼
V接電壓器,就是用兩具單向變壓器接起來可借單向及三向使用。據陳謨星博士說,這會造成電壓的不平衡,出現負序及零序電壓,使馬達效率減低,並在地上漏電。陳謨星認為這種漏電的比率可能很高,如果能改善因為V接變壓器造成的漏電問題,也有助於台電改善供電能力,減少「缺電」的可能。
我們最後一次開會,請台電提供以下數據:「北、中、南各地各有多少具V接電壓器,佔各地變壓器的百分比例是多少?每具V接電壓器的KVA 各有多少?可能造成的不平衡有多少?」以便陳謨星再據以繼續討論。
台電本來說要在8月12日之前提供上述數據,後來到8月15日之後才在台電公布的主要是這些說明性的文字,並沒有陳謨星要求的數據。
台電需要知道:這些數據不但外界無法取得,就算取得也很難驗證(以這個例子來說,測量這些變壓器是需要設備也有危險的),所以當外界有質疑時,應該開誠佈公討論都來不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總要迴避。
據我們工作的經驗,以及看台電公布的許多其他資料,經常有迴避問題核心,模糊焦點的情況。
因此,我把這頭狼稱作「迴避問題狼」。
5. 死守核電,不積極推廣再生能源》鞏固力狼
我曾經在一篇文章裡寫:「要目前的台電推廣再生能源,形同要賣肉的屠夫負責推廣素食。」一方面台電因為被核電幫綁架,為了突顯只有核電是最重要的能源,所以無心推廣再生能源;另一方面台電家大業大,對還沒茁壯的再生能源看不上眼,所以一直不積極推廣再生能源。
因為無心,所以連他們的網站上,都能把再生能源所佔比例的數字搞得一錯再錯。8月9日我們糾正台電一次,他們認錯修改一次之後,8月17日能又再錯一次。
寧可配合演出「核電獵人」的戲,也不好好推動再生能源,在數字上出包認錯再出包,這叫作腦袋「鞏固力狼」。
6. 不知有計劃地進行停電風險評估與控管》恐嚇狼
有備無患,是任何人都該有的常識。台電常說缺電,應該及早有停電風險評估與控管。但是我們發現他們幾乎可以說完全沒有做這一塊。(詳情請見結案報告第二章)
台電不只是欠缺對停電風險的評估與管控,比較更值得注意的是上級主管的心態。
有一次,研究小組提醒台電,停電有四種分類:1 有計劃有預警(譬如定期檢修設備,可以事先通知何時何地停電)、2 非計劃有預警(如颱風警報時)、3 有計劃無預警(譬如定期檢修因意外而沒能及時完成)、4 無計劃無預警(譬如因為地震而輸配電塔倒塌),重點在如何做好第1類的評估與管理,並避免原本應該是第1類的情況,卻無法控制地演變成其他三類情況,尤其第3和第4類,造成社會大眾恐慌的「災難性停電」。但他們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他們只做兩類。並且即使是高級主管提到停電,首先講的就是紅綠灯沒有電、醫院沒有電的嚴重情況,顯然沒有把停電細分類來個別分析的習慣。
更讓研究小組意外的是:當我們請台電說明過去各種情況停電所造成的損失,包括內部成本、外部成本的時候,台電人員口頭表示,沒有估算過。台電表示:說那些停電造成的損失太小,所以都直接從用戶隔月的電費中沖抵,沒有另立會計科目來顯示。台電如果不把停電損失另立會計科目來顯示,形同沒有紀錄、統計資料來證明、追蹤比較台電對停電風險的控管。
而事實上,如果不合理地進行停電的風險評估與控管,則停電很容易被危言聳聽而畏懼過甚。不做好損害評估,也不會認真推廣讓社會大眾對必要時限電的心理準備。如此會惡性循環地加大社會大眾對停電或限電的不必要恐慌。
所以,台電在談到缺電,談到停電的時候,有一隻「恐嚇狼」。
7. 對(核能以外的)重大機組的更新和商轉時間不知緊盯督促》懶惰狼
台電對核電機組的興建和延役,都積極得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對核電以外的其他能源的重大機組,則有差別。代表性的例子,有我們監督團的徐光蓉教授所質疑:林口電廠的新機組,從2005年12月通過環評,到2016年才蓋好,長達十一年。並且蓋好後,應該年初商轉的,但是到七月還仍然沒有。
接下來核電機組逐一除役,核電以外的重大機組的更新和商轉時間必須緊密搭配得上,萬一繼續不知緊盯督促如計劃進行,也會造成「缺電」風險。
因此,要小心這種「懶惰狼」。
8. 政府上級單位仍然沒有明確的能源策略,而交由台電 一個執行單位來做超出他們能力範圍的事》無辜狼
台電的身分模糊。雖然稱作公司,但是事實上又是政府的單位,董事長還要去立法院接受質詢。
而就一個政府單位來說,他們其實最善長的是電力的供給。至於國家的能源政策之設定,或是轉型,本來就不是台電該做,或者是能做的。那應該是他們的上級單位能源局或更上級單位該做的事。
但是在我們進行研究計劃的過程裡,不時聽到台電被交付超出他們能力所及的任務,譬如問他們如何達成非核又減碳的目標。
我們也聽說,他們的上級單位能源局人力及經費都不足,所以很多工作是要台電去幫忙完成。
由一個執行單位卻來做一些能源政策的規劃工作,會出問題不難想像。所以,這樣出包而造成問題的,其實是一隻「無辜狼」。
9. 經濟部和原能會模糊甚至破壞與台電的上下關係和倫理,自失督導立場》被寵壞的狼
像我在「當我們同在一起-誰在指揮經濟部和台電在唱這首歌」裡所說的,台電有經濟部和原能會兩個主管單位。結果監督台電核能安全的原能會,縱容屬下的核研所來承包台電的業務;監督台電業務的經濟部,縱容屬下的官股「中興工程顧問社」及其子公司、關係企業來承包台電的業務。
如2012年監察院糾正案裡所說,「使外界產生監督者拿受監督者錢財如何盡公正監督義務之嚴重質疑」。政府治理的原則和倫理被破壞,上級單位無從監督台電該做應有的改善。
所以,在形成「缺電」危機裡的,有一隻不受監督,也可以無法無天的狼。本質上,這是一隻的「被寵壞的狼」,或者「被縰容的狼」。(請參閱結案報告第三章)
10. 長期盤踞在經濟部之內的利益集團的影響》被綁架的狼
說台電有一隻被寵壞的狼,他們又可能覺得很委屈。
我在「當我們同在一起-誰在指揮經濟部和台電在唱這首歌」裡畫了一個「中興工程顧問社」及其子公司、關係企業的圖。想想看,那個中興工程顧問社的董事長,不是卸任就是即將上任,或甚至現任經濟部長、次長,他們的企業要來承包核四,或其他工程,台電拿什麼抗拒?
這些直屬長官們,和核電幫一起結合成這麼個不怕別人說是自肥的大集團,所以台電也有「被綁架的狼」。
事實上,台電真正可憐的,是「被綁架的狼」。因為不論是「落伍」、「懶惰」還是其他的什麼,本來都自己有改善的機會,或起碼被監督改善的機會。但是因為自肥的長官和核電幫利益結合,這些被綁架的狼就必須配合演出「核電獵人」的戲。
「開放台電」研究台灣到底缺不缺電,有短期的,有長期的。
短期,就是以5月31日發生的事為焦點,來看是否有缺電危機。結果我們已經寫在結案報告裡,也可以看我寫的「5月31日發生的事 -為什麼林全要重啟核一廠一號機?」,那是台電自己安排了百分之九的機組去歲修,才造成的供電吃緊。也就是我在這一篇寫的,那隻「明知故犯狼」在作怪。所以解決了這條狼,不要叫它再犯,就可以防止短期再有類似的問題。
長期,就像我在結案報告的結論所寫:
「如果我們任由這十頭狼繼續存在,那可以說,我們不但可能缺電,並且台電根本就會成為一個製造缺電的機制。上述講的每一頭狼,都會不斷地發嚎叫之聲。
我們不但可能缺電,還可能面臨更惡劣的災難。
但是,相反地,如果政府決心走另一條路,則又會是另一番景象,
那麼我們就會正視核電的問題,不但短期的調度不會成問題,並且即使剩餘的所有核電廠提前除役也是可以努力的事。」
(圖說:缺電十匹狼。)
本系列上一篇:之七「小紅帽與大野狼的台電版-別忘了主角是誰」
明天(8月31日),請繼續收看「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九:「核電,以及工商大老應該做的事」
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七
小紅帽和大野狼的故事是個經典,有很多版本。
小紅帽穿過森林去看奶奶。奶奶躺在床上親熱地呼喚她。幸好小紅帽發現奶奶牙齒尖尖,耳朵毛茸茸,趕快逃出去找了獵人把狼幹掉。
在這個版本裡,狼和獵人,是故事的基本要素。過去台電、經濟部的高官,以及埋伏在經濟部裡的核電利益集團,顯然小時候都讀過這個版本,非常懂得這兩個要素的價值。
台電和經濟部,尤其在其背後指揮他們合唱的人馬,一直把「缺電」和「核電」兩分,就是希望經過一再的洗腦,讓你一聽到「缺電」,就想到要倚靠「核電」。而這個洗腦術的最核心,其實就是在講「狼」與「獵人」的故事。他們一直在喊「缺電」的狼來了,就是要讓你相信只有「核電」這個獵人可以保護你,趕走那頭狼。
去年年底,馬英九前總統講的幾句名言,就是個代表。他把核電列為24小時的保全,說再生能源只是兼差的。換句話說,他在強調,要對付「缺電」,「核電」這個獵人才有足夠的火力,「再生能源」不夠看。
民進黨一直主張「非核家園」。
「非核家園」的意思,其實應該是不管我們面對什麼樣的「缺電」之狼,我們絕不指望「核電」來當獵人。
可偏偏民進黨以「非核家園」為政策而執政,但是才執政不過十一天,就因為台電跟他們說有「缺電」之狼來了,馬上就一頭抱住「核電」,真把它當獵人看,當救星看,要重啟核一廠一號機。國民黨執政時期,那些核電利益集團和台電一起發展出來的洗腦術有多厲害,由此可見一般。
要打破這套洗腦術,我們必須知道,在小紅帽與大野狼的故事裡,主角是小紅帽與狼,不是獵人與狼。小紅帽與大野狼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有的版本並沒有獵人,是小紅帽自己機警逃走;有的版本是小紅帽自己把狼幹掉。
小紅帽講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自己。所以,重點在我們怎麼解決狼,不在非有獵人不可。更不在非有特定的「核電」這個獵人不可。
回顧二十多年來台電、政府高官和核電利益集團所講過的話,你會發現很有趣的一件事。這些人啊,他們從沒有正面說清楚自己口中的「缺電」之狼是怎麼回事;他們一直重覆在說的,是如果沒有了「核電」這個獵人,會帶來什麼危險。
看幾個和核四相關的例子。
1993年6月,經濟部長江丙坤說,台灣如果不儘速興建核四廠,將面臨與菲律賓目前缺電的狀況相似。他說:「目前菲律賓每天停電八小時,我國如果不儘速興建核四,民國九十九年,也就是十七年後,每天最少將停電六小時。」
20年後,2013年1月,經濟部長施顏祥說,如果核四廠不能商轉,核一、二、三廠又如期除役,電價將大漲四成。他並說這不是恐嚇。(別忘了我們在「當我們同在一起」裡發現他在那個中興工程顧問社裡的位置。)
第二年,2014年4月,經部次長杜紫軍表示,如果核四不商轉,最快2016年就會有缺電危機。
且不說今年已經2016年,一些預測都沒發生。最值得我們深思的,是這麼多年,這麼多政府高官,為什麼一直在講的都是:我們需要「核電」這個獵人,沒有了這個「核電」獵人會多麼可怕,卻沒有人好好講清楚:那頭缺電之狼到底是怎麼回事?長什麼樣子?到底是一頭?還是一群?都如何出現?有多可怕?是否可以用獵人以外的方法趕走它?
所以,主角是身為小紅帽的我們,如果要打破「缺電」和「核電」兩分法洗腦術,首先需要認清一個事實:
我們的重點,是如何趕走,或解決「缺電」之狼!而不是我們非要被「核電」這個獵人綁架不可!就像小紅帽與大野狼的故事有好多版本,有獵人的只是其中之一,我們解決「缺電」之狼的可能也有很多,不是非靠「核電」不可。
所以,首要之務就是把我們的注意焦點放在狼的身上,認清「缺電」之狼在哪裡。我們是要解決「缺電」之狼,而不是被「核電」這個獵人綁架。
那,缺電之狼長什麼樣子?過去長期我們只聞其聲,未見其影。
所以,這次「開放台電」研究計劃,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出狼蹤。而我們最重要的成果,應該就是發現,「缺電」之狼,其實並不是一匹狼,而是十匹狼。
而這十匹狼,其實又不是每個都那麼窮凶惡極。
它們有的是無奈,有的是懶惰,有的是逃避,有的是傲慢,有的是被脅迫,有的是被寵壞…..
我們需要正視它們。
別連狼是什麼,多少隻都沒搞清楚,就先講非得什麼獵人不可。
(圖說:競選總統要問:Where is the Beef? 對付缺電之狼,總該先問:Where is the Wol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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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六
死人是會說話的。
看推理小說的人,都知道這句話。
「開放台電」研究計劃,從一開始就決定只研究請台電公布的資料,不看機密文件也不看台電未公布的資料,有人說很像是上了擂台卻把自己雙手先綁了起來。
黃重球最後一次邀我和他單獨一談的時候,也說:「你們只看公開的資料怎麼研究啊。」
他們都不知道:就像死人也會說話,被掩蓋的訊息,也是一種訊息。
8月15日結案報告記者會結束後,有一位記者來問我:我們怎麼查出中興工程顧問社那一串與核電利益有關的集團?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那天我一時解釋不了。其實,那是8月10日那天朱文成告訴我的線索。
訪問朱文成那一天,我特別問了一個劉黎兒要我問的問題。去年媒體報導「吉興官派董座 陳立誠擁核大將」,內容提到吉興這家公司長期承攬台電的業務,並且被立委及媒體報導「派遣到台電人員涉入花酒及收賄洩標弊案,立委批評吉興因『吃穿幾全靠台電』,在外大打擁核旗幟。」
我問朱文成,吉興和台電有什麼關係。朱文成回答的時候,和他回答核三廠今年一連串事情沒什麼特別一樣的輕鬆:「就是我們的一個顧問公司,和中興、泰興沒什麼不同。」
他以為什麼也沒回答,輕描淡寫地敷衍過我了。但是對我而言,他回答了很多,可以說是全部。因為我聽到了「中興」、「泰興」。「中興」以前我聽過,但還沒來得及了解;「泰興」則沒有聽過。
所以那天晚上我工作到半夜三點,有好些時間是在網路上搜尋這三家公司的資料和背景。我從吉興工程顧問公司開始查起,找到投資它的財團法人中興工程科技研究發展基金會,再找到中興工程顧問公司 ,然後再找到最上游的財團法人中興工程顧問社。至於泰興工程顧問公司,原來是中興工程顧問社和外資成立的合資公司,目前在董事會成員裡卻都已經全是外籍人士了。
其後幾天時間裡,逐漸整理出他們之間的關係圖,以及這幾家公司承包台電業務中和核電有關的代表。
(註:這個圖裡所寫各單位的持股比例,都是該法人代表在董事會裡的持股總數佔該董事會所有成員總持股數的比例,並不是佔該公司總股數的比例。)
如我在結案報告裡所寫,最使我震驚的,是這個圖裡最上游的控股老大,也就是中興工程顧問社的歷任董事長名單。從報告公布時候的施顏祥(前經濟部長),回溯卓士昭(前經濟部次長)、蔡勳雄(前經建會主委)、張家祝(前經濟部長)、林陵三(前交通部長)、蔡兆陽(前政務委員)、李樹久(前經濟部次長),都在自己登上高官位置之前,或從位置下來之後,或者同時兼任中興工程顧問社的董事長。
這有什麼好震驚的?
網路上有人幫他們講話,說這些單位都是半官方的,或是有官股的財團法人等等,沒什麼問題。
重點不在有沒有官股或半官方。重點在:經濟部身為監督單位的主管機關,其部長、次長,紛紛在上任前、卸任後,甚至還有人(卓士昭)在任內同時擔任中興工程顧問社的董事長,再讓其投資的子公司去承包台電的各種業務,完全破壞政府治理的原則和倫理。
看一個監察院的糾正案。除了經濟部之外,原能會也是台電在核能上的主管機關。早在2012年,國民黨還執政的時候,當時的監察院就通過一個糾正案,指出經濟部、台電、原能會等幾方之間的業務有問題。因為原能會一面要監督台電的核能安全,一面又縱容其下屬的核研所在那之前三年間承包台電及其相關基金會共四十四件,總計八億元以上的業務計劃。所以監察院的糾正案裡說,這幾方的業務「不僅欠缺嚴謹及妥適,而且涉有球員兼裁判情事,並使外界產生監督者拿受監督者錢財如何盡公正監督義務之嚴重質疑」。
原能會下的核研所可是純官方的單位,可比所謂有官股的「財團法人中興工程顧問社」更官方。如果連原能會下的核研所去承包台電業務都要被監察院糾正,指出「涉有球員兼裁判情事」,經濟部下的「財團法人中興工程顧問社」去承包台電業務之不成體統,當然更不言自喻。
有人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還要硬拗的話,不是無知,就是急於為利益集團護航而口不擇言。對這種人,我不是不辯論,而是不想浪費我一秒鐘的時間。
更何況,從過去國民黨黨國不分的時代開始,很多所謂有官股的財團法人,早就因為官私互相遮掩、勾結的黑箱而為人詬病。時代力量立院黨團在6月份提案審查的「財團法人法草案」,也可以說是為了打開這個黑箱。法案及相關說明,請參閱這裡。,
看到這些之後,所以我在結案報告裡寫:我們終於明白台電為什麼對行政院長都敢於抗命;為什麼監察院對他們提出糾正案之後,第二年核研所照樣敢去承包台電的業務;我問朱文成他怎麼看待這些事,朱文成一副輕鬆不以為意了。
講白話一點,就是他們有人罩。幾十年這麼多經濟部及其他政府高官擔任董事長的單位都要承包他們的業務(核電業務還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塊),他們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把「核電」和「缺電」兩分對立,在能源立場上把台灣社會兩分對立的,和這些高官脫不了干係。他們不是姑息、坐視,就是縱容、自肥。
研究小組在工作期間,每每在一些問題上詰問台電到他們詞窮的時候,台電直屬上級能源局的主任秘書就會出面提供說法解圍。研究小組有幾次問他們:那一旦出問題的話,能源局和台電的責任如何劃分?他們兩個單位異口同聲地回答得很妙:「你們不要分化我們啊。我們是一體的。」
哪一家公司的稽核單位敢這麼大聲地說他們和被稽核的單位是一體的?能源局和台電兩個上下屬單位敢講得這麼理直氣壯,就可以知道台電許多業務之沒法改善,包括上一篇所寫的歲修安排之不合理而形成的「缺電」緊張,正是因為上級單位毫無監督可言。
但是你能說能源局什麼嗎?能,也不能。因為從經濟部的最上層,部長、次長級就上樑不正下樑歪啊。我們聽說,能源局的許多經費還要靠台電提供。但是歷任經濟部長、次長擔任董事長的單位,以及監督台電核能安全的原能會,不也是都要倚賴承攬台電的業務嗎?你能說什麼?
甚至,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對台電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們這些上級主管單位一個個行為如此不成體統,不知羞恥地破壞政府治理的倫理,你又要台電憑什麼認真接受他們的監督呢?出了事要承擔責任呢?
黃重球說有問題也是歷史原因所造成,叫他負責任的話,300元也嫌多,不是完全沒有來由。
我們都聽過一首歌:「當我們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
看看我們經濟部、原能會對台電做的事,他們就是一直在唱這首歌。
結案發表會那一天,柯一正來出席。我跟他說:你們「不要核四五六行動」風雨無阻地持續十四個月,你們以為在對抗的是台電,沒想到背後是這些經濟部的高官吧;你們以為那些高官講核四不可或缺是為什麼經濟發展,沒想到他們是在為下屬或關係企業承攬業務吧。
我也去參加過「不要核四五六行動」。想想大家頂著風,冒著雨,在自由廣場前慷慨激昂的那些夜裡,原來經濟部、原能會和台電,以及他們不知道去哪裡找來的一些同路人,都在一起歡唱「你對著我笑嘻嘻~我對著你笑哈哈~當我們同在一起~其快樂無比!」你的嘴角要揚起一個什麼角度的微笑呢?
但anyway,我要謝謝朱文成那天給我的線索。
ps. 有沒有哪一位可以教我怎麼在網頁裡嵌一首「當我們同在一起」的歌,在讀到最後一段的時候讓這首歌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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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五
今年六月初,行政院長林全繼經濟部長李世光之後,宣布因為缺電的可能而要重啟核一廠一號機,環團、反核人士按鈴控告他「謀財害命」,造成巨大風波。
而林全之所以在上台不到兩個星期就做出爭議性這麼大的決定,是因為他的下屬跟他報告,5月31日那天高溫,台電供電吃緊,到了發布限電的邊緣,所以考慮重新啟動停機十八個月,燃料池已經爆滿,機件本身也有安全疑慮的核一廠一號。
除了環團、反核人士控告他,加上朝野立委一致砲轟,蔡英文總統在最後關頭出面,林院長終於踩了剎車。我正是由此而有了「開放台電」的發想,後來林院長也很突破性地不但同意,並且每周四親自參與我們的會議。
「開放台電」要研究台電是否缺電,一直有兩個重點。一個是短期的,一個是長期的。短期的焦點,正是5月31日。以這一天的供電吃緊為例,看今年夏天類似高溫再發生,會不會再發生缺電危機。
在研究小組工作期間,我們很好奇林院長那天到底接到什麼樣的報告,使他考慮下那個決定。有一天在會議中就直接問了他。
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四
8月11日去行政院開最後一次會。那天,台電的人在林院長面前向我兩度致意,說前一天看我訪問朱文成董事長再接其他同仁,從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三點半,六個小時裡沒離座位,沒吃午餐沒去洗手間,他們很訝異。
其實,那天我回去後,又一直工作到半夜三點。8月10日,是我參與「開放台電」計劃以來,對我個人而言十分關鍵的一天,也很奇妙的一天。解決了我心頭多個疑惑。
先說訪問朱文成這件事。
訪問台電董事長,一直是我們在蘊釀、等待的高潮戲,但波折很多。之前期待和黃重球直球對決,可惜他離任。接著,為了訪問從總經理位置升上來接任的朱文成,我和方儉起了爭執。
黃重球還在任的時候,方儉談起朱文成的評語比較好,說他是學電的出身,懂實務。但在朱文成接任後,方儉對他的評語改變了,尤其說朱文成是大同工學院出身,而台電採購大同的智慧電表,有利益瓜葛。
有一天,我看到他在臉書上把我們開會時候談朱文成的事,以及他看到台電的一些問題寫到臉書上,就寫信請他克制。
方儉回信說他不知道為何不能對外發言,說他要退出團隊活動,以免互相妨礙。
我們的立場差異是:我(以及研究小組其他成員)覺得這個計劃的最主要任務在於成果,完成結案報告。但方儉認為過程重要,需要搧風點火,一路號召更多的人一起攻擊台電的弱點。 「就像一隻準備充分武裝完備的蜜蜂是打不過老虎的,而是要一群蜜蜂出動才能逼退一群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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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明義快 ㄉㄚˇ台電系列之三
研究過程裡,我們沒訪問到台電前董事長黃重球,有些可惜。
在我們和行政院開的會裡,黃重球前幾次都沒出席。後來台電同仁抗命不肯錄音並公布上網,經林院長訓斥之後,黃重球來出席了。
我和黃重球只通過一次電話,見過兩面。通電話,是我們7月11日記者會攤開台電不照原先約定的方式開會,也不肯錄音之後,他來電聯絡。
見面,都是在行政院的會上。第一次看他來出席,我先在會議上公開說:聽說他對我們的「調查研究小組」稱呼有意見,認為「調查」隱含了犯罪的意思。我跟他解釋:其實「調查研究」和「調查報導」是類似的意思,與「犯罪」無涉。不過我們為了尊重他的感受,已經改名為「研究小組」。他也回謝。
兩次開會,他都在會前或會後來找我單獨談了幾句。兩次他都邀我在研究小組訪問他之前,先跟我單獨談談。一次他說:「我們都是經營公司的人,你會比較了解我說什麼。」一次他說台電是工程師文化,有時候腦筋轉不過彎,不過他的背景不同,又談了些他平常閱讀的書目,說我們溝通起來可能比較容易。
兩次我都說因為研究小組希望我不要單獨行動,婉卻了。我和他雖然交談不多,可以感受到他和台電其他人的確風味不同。沒有什麼客套,也沒有台電其他人那種公務員的拘謹,要找個形容詞的話,我會說帶著「江湖味」。